一、信息膨胀,文学经验似乎在贬值 刘复生(后文简称“刘”):韩老师好,去年我在汨罗问过您,您说以后不准备在那里长住了。今后长住海口,对汨罗是不是有所留恋? 韩少功(后文简称“韩”):我今年没再在乡下长住,以后恐怕也不会了。上半年去汨罗打理了一下,告个别。主要是年纪大,恐怕要服老。去年我牙痛,但那里离县城都有七十公里,牙医不好找。年底回到海口,牙医就教训我:你耽误太久了么。所以还是得顺其自然
1953—1967年,0~14岁 在湖南长沙度过了童年生活,先后进入长沙市乐道古巷小学、长沙市第七中学学习。拮据的童年生活经历、父辈坎坷的人生以及学生时期的读书经验,直接影响了韩少功的精神气质与文学创作。 1968—1974年,15~21岁 为了适应“革命形势”的需要,未到政策规定年龄即主动报名下乡,落户湖南省汨罗县天井公社(现汨罗市罗江镇)茶场。与朋友一起开办读书小组、农民夜校,后因涉嫌进
作品集 《月兰》(中篇小说集),广东: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5月版。 《飞过蓝天》(中篇小说集),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诱惑》(中短篇小说集),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 《面对神秘而空阔的世界》(随笔集),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 《空城》(中短篇小说集),中国台湾:林白出版社,1988年版。 《谋杀》(中短篇小说集),中国台湾:远景出版公
一、方法·问题·媒介 在进入讨论之前,我想先介绍本文的研究方法。基础性方法是文化研究。我对文化研究的理解受到雷蒙德·威廉斯的很多启发,他提出过一个著名论断:“文化是平常的”(也可以译成“文化就是日常生活”)。每个人都生活在社会人群之中,背后有一套组织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群体以及人与自然等的意义体系,脱离了这套体系,人无法生存,人和人也没法交流协同。我们可以把人类社会视为一种有关意义的建构和组织
自2023年初开播以来,电视剧《狂飙》一路走红,成为近年来中国影视市场上的现象级事件。作为中央政法委宣传教育局、中央政法委政法综治信息中心指导之下的剧作,《狂飙》无疑具有某种宣传扫黑除恶成果、表征主流意识形态的“主旋律”功能,延续了新世纪以来逐渐发展壮大的“新主流大片”的类型谱系。在这一作品序列中,《狂飙》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涵盖了长达20余年的时间线索,并通过三个特定时间点的选择(2000年、20
近年来,随着中国国产电视剧的蓬勃发展,诸多意味深长的电视剧叙述主题也开始陆续浮现。围绕这些主题的叙述,许多剧集在形态上日趋饱满,在模式上也逐渐成熟。值得注意的是,1990年代,开始成为诸多口碑优良、又广受市场认可的电视剧所共享的一个新的叙述焦点。不同于此前停留于1990年代或“长九十年代”(1990年到21世纪前两个十年的三十余年)[1]的历史局势、延伸1990年代内部逻辑的自我叙述,近年来国产电
编者按 本文在深入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等重要讲话的精神内涵与核心论点的基础上,阐释了习近平总书记概括并倡导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人民史诗”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进而,从文学的角度提出新时代“人民史诗的文学”概念,展开建构“新红色经典”的文学想象;既回
在本刊“北京来信”的开栏语中,我曾介绍这一栏目的“微信版”已于年初在“北京文艺观察”上线,并且包括两大板块,分别为“北京研究”与“城市漫游”。在组稿的过程中,我深切地感受到“时差”与“视差”的存在。前一板块严谨持重,充满文史底蕴,而后一板块多为个人经验的记录,再现着我们今日所处的北京。二者之间常常无法通约,许多历史论断正在被突破与改写。师友们的个体经验刺激我去思考:到底该如何认知与书写今日之北京?
自去年三月《我在北京送快递》出版以来,围绕这本书产生了一些反响,其中既有来自普通读者的感想和反馈,也有来自人文学、社会学、新闻传播学等专业领域人士的诠释和批评。甚至在出版行业内部,也针对这本书的出现,以及在其背后显现的一些当下的出版现象和潮流,展开了大量的讨论。对于这些情况,我虽然身为这本书的作者,却基本只是旁观而已。毕竟一部作品在发表或出版之后,就不再完全属于它的作者了。去年曾经有媒体问我对此的
人与城是什么关系?你与北京是什么关系? 按照赵园先生在《北京:城与人》中的说法,我们是可以通过文学作品,探讨人与城的关系的。[1]正是这种精神关联及其展现方式的丰富性,贯穿并界定着自老舍以来的几代“京味”文学。 2023年,胡安焉的《我在北京送快递》一上市,就登上了各类非虚构文学榜单。非常有趣的是,这部把“北京”直接写进书名的作品,却偏偏没有上述深度关联意义上的“北京”。“人与城”的关系,如果
胡安焉在《我在北京送快递》中写道,“其实我想说的自由,是一种建立在高度发展的自我意识上的个人追求和自我实现,是一个人真正区别于另一个人的精神内容。我觉得假如更多人向往这种自由,世界将会变得更多样化、多元化,更平等和包容,更丰富和多彩。因为向往自由,人们才会有不同的追求,而不必总在狭窄的独木桥上相互倾轧。就如基因对环境的适应力建立在其多样性之上一样,社会整体的幸福感则建立在人们的精神多样性之上”。[
主持人语 / 罗雅琳 本专栏的开设,意在每期以一部经典作品或一位经典作家为中心,邀请两三位作者从不同角度展开解读与评论。在卡尔维诺的名文《为什么读经典》中,第一条便是:“经典是那些你经常听人家说‘我正在重读……’而不是‘我正在读……’的书。”一方面,作为一种私人行为的“重读”,意味着经典的内涵如此充盈,让不同时代、不同境遇中的读者面对经典总是有话可说;但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文学实践的“重读”,在中
2024年春天,一张名为“地坛的海”的照片在小红书上开始流传。许多人被那一帧静谧打动,就去公园寻找松林尽头,那被光影和微微失焦的灰砖组织为一小片“海面”的墙壁。像一个遥远手势在时间之外落下影子,在灰扑扑的砖墙上看出一个深远阔大的世界,这样的事,半个世纪前,一个被命运忽然击打的年轻人也曾干过。后来,他将那些公园里独处的细部写进文章。 他消沉了挺长时间,想到并尝试放弃生命,并终于一一穿过这些。 1
一、文学与世界 这一期“新学人”专栏主题的灵感,和近几年风靡世界的两款电子游戏有关。 第一款是由日本游戏公司FS社、明星制作人宫崎英高在2022年推出的《艾尔登法环》。 这个游戏的世界观设定相当玄奥,画面恢宏悲壮。当我看到一个世界的秩序被体现为一个抽象的“法环”符号;看到原初的力量从一株遮盖平原、山峦的巨大黄金树上飘落,点化万物;看到“无上意志”的思想通过巨大的“双指”被传递——当种种本“不
一 虽然在文学研究中很少有人会对“文学理论”这个词的合法性提出质疑,但一旦把文学替换为具体的文类,尤其是小说,情况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在20世纪60年代,“开放性概念/定义/观念”在日常语言分析的推动下于艺术理论界成为一种主流思潮,关于艺术的“理论”就不再是关于艺术“是什么”或者艺术的参与者“是-在做什么”的哲学式研究。尤其是在后面这一层面上,如果关于“是”的本体论研究对于艺术和文学来说已经不再重
1959年,C.P.斯诺发表了他著名的演讲《两种文化》,讨论科学与人文在现代社会中的分裂。斯诺本人既是一名科学家,又是一名小说家,他观察到两种文化之间存在着深刻鸿沟,认为注重逻辑性和实证性的科学文化与注重人类情感和经验的人文文化彼此不兼容,科学术语和文学象征的语言系统也很难对话[1]。斯诺的观点引起了/广泛的社会讨论,至今仍有回响。可自他发表演讲以后,科技迅猛发展,科学与人文的关系也发生了巨变。在
数字游戏作为当下最有活力的文艺形态,与涵盖小说、戏剧、影视的“大文学”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复杂。 一方面,从领域发展的历史来看,游戏研究作为一个独立领域,在2001年诞生的契机,就脱胎于文学研究特别是关于数字文艺研究的一场辩论;另一方面,从早期以文字叙事为主,围绕着文字冒险的AVG游戏,到拥有精彩的世界观、完整的人物命运与故事循环,塑造了与文学同样长寿,甚至更具活力的角色与人物的RPG游戏;到当下的
1. 剩余的文学性:文学与人性的根本所在 “一切都散了,再也保不住中心。”允许我再一次引用叶芝的这句诗,我不记得这是我的第几次,但我在很多著名的小说和文学理论中都反复看到对这句诗的引用。这句诗此前被引用是悲观的,但在原作《基督重临》中则不完全是一种悲剧,而是一种召唤,召唤一种新的秩序的降临。我更愿意在原作的隐喻意义上来引用这句诗,来说明我们正在面临的状况。 在技术迅猛发展与时代变迁加速的时代,
截至2024年10月,《只此青绿》作为一部舞台剧,已于全球巡演六百余场,屡次登上中国舞台演出票房榜首。而作为一部2024年国庆档上映的电影,《只此青绿》一个月内票房破五千万,且即将参加东京国际电影节等诸多国际电影节的展演。这在同类歌舞片或者更小众的“舞剧电影”门类里,都是开创历史的成绩。更微妙的是,这部并不属于常规意义上具有强大吸金力的艺术电影,一次又一次获得密钥延期的待遇。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从前诸
《只此青绿》舞蹈诗剧是一部近年来备受关注的现象级艺术作品。作为一部关于千古名画《千里江山图》的流传与文物保存的故事,无论是将画家及绘画过程改编成舞台剧,还是将舞台剧或舞蹈诗剧拍摄成电影,都存在着一定的难度。18世纪的美学家和戏剧理论家莱辛在《拉奥孔》中提出了诗与画分立的观点:诗歌是时间的艺术,而绘画是空间的艺术。这两种不同类型的艺术在各自的领域都有擅长表达的题材和风格,而要进行跨媒介的转化,实际上
当舞剧《只此青绿》在2021年首次亮相并吸引公众关注时,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引人深思的讨论:这部作品是否真正捕捉到了舞蹈的核心精髓?质疑的焦点在于它运用了电影化的思维来构建舞台(类似的作品还包括《永不消逝的电波》与《咏春》)。然而,对于舞蹈动作的创新与创意似乎还有提升的空间。 在2024年,面对外界的质疑,周莉亚和韩真的团队并未选择回避,而是勇敢地迎接了挑战,制作并上映了一部名为《只此青绿》的舞剧电
赵汗青:我们先来聊聊你对《只此青绿》中最重要的角色“希孟”的演绎吧。希孟这位画家在中国艺术史尤其是书画史上都堪称一个“异数”——在众多追求“老成”“人书俱老”的老艺术家谱系里,希孟近乎“燃烧自己”的英年早逝和以身殉道感,非常罕见。而在目前已有的舞剧男一号谱系里,《只此青绿》的“希孟”一角也似是一个“异数”。大部分“大男主”形象都高大成熟,命运里有着澎湃深挚的“俗世之情”,最典型的就是男女爱情。但希
2022年以来的俄乌冲突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俄罗斯文学界,重新形塑了它的创作与接受样貌,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改变带来的影响还会进一步加剧。一些看似与文学关系不大的社会变化、经济原因,最终也落到文学本身,譬如冲突以来俄罗斯因受制裁无法进口欧洲的纸张,导致印书成本增加了数倍,这自然也影响了文学书籍的出版与发行。 这些变化有时是持久而缓慢的,有时则以剧烈的方式在作家心中形成震荡。今年的3月23日,来
我们的诗歌批评有可能借鉴精神分析的伦理态度和价值目标吗?通常情况下,普通读者会期待诗歌批评家给出对某一诗歌作品或诗歌观念的解释和评价,并且将其内化为自己的理解。读者一旦依赖上批评家的解读,就产生一种固执的力比多投注,塑造出一种思考、建构和想象的定式,从而获取一种占支配地位的意义。但是精神分析要提醒诗歌批评的关键之处在于,这里并不是要推翻一种旧意义,提供一种新意义,或在众多解释中增加一种新解释(比如
Tout écrivain dira donc:fou ne puis,sain ne daigne,névrosé je suis.[1] 是以著者皆言:狂我不能,明哲我不愿为,神经症者我乃是。 I 焦虑的理论 我们的焦虑理论,是从对布鲁姆的修正开始。当批评家试图穿透文本,试图揭示写作的欲望、现实与想象的交织时,他在与作者的对话中试图占据分析者的位置,试图从中诱导出某种关乎写作,也关乎使这
主持人语 2021年,在时任院长高世名的推动下,中国美术学院成立了美丽中国研究院。 研究院自成立以来,重要工作是组织研究团队调研全国范围内与城乡建设相关的艺术实践案例。三年里,研究院累计了近一千个案例,五百万字的读本,后期相关内容也形成了一系列研究、展览、出版成果。 但更重要的是通过对案例的收集整理,观察、访谈,分析,我们明显认知到,过去的二十年里,很多艺术家,都以各自的方式在不同的社会
道与路 庙中路谓之唐。 ——《尔雅·释宫》 唐贞观元年(627年),因山川形便,分天下为关内、河南、河东、河北、山南、陇右、淮南、江南、剑南、岭南十道。江南道道治越州(今绍兴),时或遣使分道观风、巡察、举刺,不为常制。 宋至道三年(997年),历经前朝道制、州郡、方镇乃至五代十国等剧变之后,宋太宗改宋太祖十三道设置,分行政区划为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淮南、江南、荆湖南、荆湖北、
2019年,我创建社会实践课程“列岛·影像志”。迄今六年。六年来,每年的汇报展我都写有前言,现汇总于此。 通往梦幻之地的钥匙 初章|石浦2019 下乡社会实践课程是中国美术学院同学在校期间的规定动作。跨媒体艺术学院的下乡社会实践在二年级上学期,无论对学生,还是对教师,都是一个战略性节点。 下乡社会实践的意义和需要解决的问题:对象世界。媒介经验。社会认知。 我们希望下乡社会实践课程项目
艺术驻留,是现代语境中最直接反映“在地”意涵的艺术举措,提倡艺术家深入地方,因地制宜地创作和展示。这在增强艺术(家)对地方的感知、拉近其与地方的关系的同时,也显示出二者之间存在着隔阂。因为有隔阂,才要突破和“走进去”,而非“隔岸观火”、“雾里看花”,所以许多艺术驻留都以“走进去”来实现“在地”。 不过,“在地”并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们与地方的关系问题。或者不如说,艺术中表现出的问题不是单纯的与地
今天谈论“艺术在地”,好像艺术和地方是割裂的,这可能是现代知识分野所致的错觉。古人说“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造化本身因时因地而异,师造化之人因情因境有别,造化与心源彼此参互,操持“蒙养生活”,就像石涛所说,“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艺术在地,何尝不是一个“搜尽奇峰打草稿”的过程呢。只是说,经历现代性的“蒙养生活”,发生某种结构性、语境式的冲撞,需要重新对待艺术和地方的关系,也值得重新思考